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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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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

因為喝了酒,安宜的雙頰微微泛紅,熱烘烘的。如今韶慕這樣捧著她的臉,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微涼的手指。

他極少這樣親密的對她,甚至以前上馬車,都是她要求他扶著,他才會伸出他的手臂。

可現在,他居然對她說不想和離,說他喜歡她……

她看著他,抿著軟唇,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“新年新的開始,”韶慕見她不語,看著她一字一句,“不一定要用和離來開始,還可以重歸於好的開始。”

他雙手微僵,這樣近和直接的看著她,才曉得這張臉早已不知不覺刻在他的心裏,無法抹去。

“可是,”安宜嘴角動了動,送出很輕的音節,“沒有好過,又何來重歸?”

韶慕酸澀得扯了下薄唇,點下頭:“嗯,那就試試真正的開始。”

安宜垂下眼眸,往後退著,想從他的雙手中脫離出來:“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?韶慕,十年寒窗的你甘心?我知道你在公主府並不舒心。”

她都已經決定放他走了,為何換做他來纏繞不放?就算他有對她的喜歡,可是與他的抱負相比呢?

或許他只是還沒想明白罷。

“我知道自己說的什麽,”韶慕手裏一空,那張嬌嫩的臉已經離開他的雙手,“可我現在明白過來了,你願意嗎?”

願意再牽一次他的手。

韶慕雙手落下,心中一聲苦笑。這便是他先前的錯誤,造成了現在的結果,她已經不想理他了。

是真的不想理他,他想看她的眼睛,她避開;他說著別嘴的想挽回的話,她也絲毫不給回應;甚至話語中,明顯就是以為他一時的亂語。

也是,他前面對她的忽視和冷淡,如今抱著她說喜歡,換做是他,他也不會輕易相信。

總而言之,有今日,他也是咎由自取。

安宜揉揉額頭,酒氣上湧讓腦袋更覺暈沈,這種時候不適合做決定。更何況,她好容易邁出這一步,難道又退回去嗎?

她都打算好了的,太後的病好起來,她和韶慕和離,然後借太子皇兄的大船南下游玩。等再回來時,什麽都會過去。

“不要說這些了,我想回去。”她搖晃著往門邊走。

適時地,男人的手臂擡過來,示意她可以扶上。

安宜看了眼,要是以前她真會毫不猶豫的扶上,哪怕是昨日也會……

她收回視線,手搭上門把一拉,廂屋的門便打開了。

見此,韶慕沒有緊逼著她要答案,她有自己的想法。而他,只是把想說的話告訴她。

他想和她一直走下去。

魏玉彥來的時候,正看著安宜離開,是酒坊掌櫃準備的一輛騾車:“公主。”

他想上去和她說話,卻被韶慕攔住。

“魏校尉,”韶慕的話客氣疏離,只是身形簡單一側,就有了阻攔的架勢,“安宜累了,想回去休息。”

魏玉彥看眼騾車落下的簾子,又回來看看韶慕。他不好去過問人家夫妻倆的事,只能退開來。

“適才情急搶了魏校尉的馬,韶某在此說聲抱歉,還請見諒。再有這兩匹馬,也煩勞你帶回軍營去罷,”韶慕抱拳一禮,不禁提醒了聲,“魏校尉,軍營中用馬,依例不能隨意牽出。”

車內,安宜只知道兩個男人在外面說著什麽,但是具體的事,她現在實在沒有心思去管。

騾車緩緩前行,沿著不平的土路出村,簡易的車廂搖搖晃晃,好像隨時會散架倒下。

自然也不可能墊上舒適的軟毯,點著取暖的碳爐。不過相對於騎馬來說,還是好了許多。

直到走出一段去,安宜才回上神來,韶慕他並沒有上車。

她靜靜坐著,外面是騾子踢踏的蹄聲,黑暗的車廂中,偶爾有冷風透過縫隙鉆進來。

一直沒聽見馬蹄聲,也就是魏玉彥也沒走。她攸地呼吸一滯,想著莫不是兩個男人爭執起來……

她一把撩開那層舊窗簾,才想探頭出去,就看見跟在車旁走的韶慕。他落在車尾處,曠野中行走依然是屬於他的穩當步伐,似乎他的頭發被吹得更亂了。

發現她往外看,他快跑兩步追到窗前:“覺得不舒服?”

他的手搭在窗格上,關切問了聲,手擡起來似乎想去給她探額頭,可到了一半後重新落下。

安宜的確有些不舒服,本就頭暈的她,如今坐著搖晃的騾車,這胃腹中實在翻騰。好在沒吃什麽東西,不至於太難受。

她搖搖頭,隨即放下了窗簾。

重新坐好的時候,她見著他的手還搭在那兒,幾根手指細長而有力。

她沒有再開口說話,而他也沒有上車與她同乘,就這樣一路無話的從郭家村回到了鎮上書院。

山腳下,寶慶早就安排了小轎等著,將安宜扶下車來,忙不疊把人送進溫暖舒適的轎子裏。

轎子剛擡起來要走,被人從外面敲響兩下,接著是韶慕的聲音。

“公主回房罷,我去看看老師。”他只說了這一句,便沒再說什麽。

安宜嗯了聲算是回應,接著撈起一旁的袖爐抱在手裏,汲取上面的暖意。

回到書院,還是那間狹小的客房。

在婢女們的服侍下,安宜沐浴幹凈,整個身子暖和過來。她坐在椅上,盯著桌上的菱花鏡,裏頭嬌美面龐此刻毫無表情。

“徐夫子傍晚的時候倒是醒了會兒,但很快就睡過去了。”寶慶說著書院這邊的情況,“公主安排奴的,奴都去辦了,包括按照駙馬的吩咐,已經讓人回京裏去拿藥。”

安宜手裏捏著一把木梳,手指一下下的勾著梳齒:“這樣厲害嗎?”

寶慶道:“可不是?起先奴過去的時候,夫子的那臉色啊,只叫一個嚇人,半點兒血色都看不見。”

他一邊說著,一邊指著自己的臉做演示。

“虧著駙馬有主意,二話不說給下了針,徐夫子這才慢慢好轉上來。”寶慶長舒一氣,“其實駙馬的肩上不輕,藥方子是他換的,到時候萬一徐夫子出事,那可是他的恩師。不提別人怎麽說,他自己都不會好過罷。”

安宜看著寶慶,想起天蒙蒙黑時韶慕去郭家村找他。彼時的他一身塵風,她迷糊著想去幫他整理落發和衣裳。

仔細想的話,他並不知道她在郭家村,更不知道她是和魏玉彥一起離開。他是一路打聽著才找到了她,是真的專門去尋她。

明明,書院這邊的事已經很多,都要他來處理……

“你們下去罷。”她道了聲,從椅上起身。

寶慶往後退開一步,道聲是:“那我就再去徐夫子那邊看看,想來駙馬今晚也不一定能休息。”

安宜腳下一頓,遂道了聲好。

房中靜下來,安宜躺去了床上,幔帳放下來,外面調弱的燈火透進來些許,使得床中的光線昏暗模糊。

她的內心遠不比面上的這般平靜,韶慕的話終究是給她帶來觸動。她是想靜下來理清楚,想通來再打算下一步,可是他又明白的說不想和離。

這件事本就是與他和諧著結束,避免鬧大,不明白怎麽就成了這樣?

想了許久,她的眼皮逐漸使不上力。白日的疲乏,加上酒的後勁兒,困意逐漸襲來,迷迷糊糊睡了過去。

隱約的,外面的風好像更大了些,嗚嗚著,像是厲鬼在哭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安宜察覺到床的微動,接著有人掀開被子睡到了她旁邊。

這一次,她是面朝外側躺著,因為寶慶說韶慕不會回來,所以她甚至占了大半的床。也就在頃刻間,腦中居然就清醒了。

她正想著要不要往裏躺,給韶慕讓出位置來,只是還不等她行動,便感覺到了耳邊的輕癢。

是韶慕在幫她抿頭發,將蓋在臉上的發絲理開,動作很輕,像春日的柔風。

登時,她就沒有再動,裝作繼續沈睡的樣子,然而鼻息間全是屬於他的清新氣息,淡淡的冷。

幫她抿了頭發後,他沒有再做什麽,安靜的躺著沒有聲音。安宜知道,他在看她,胸腔中的心跳開始抑制不住。

心中不禁埋怨自己一聲,他有什麽是她不知道的,怎還像個無知小丫頭般的沒出息。

“安宜。”

靜靜的床帳中,男人好聽的聲音輕輕喚了聲。

安宜心口砰砰得厲害,差點兒張口回應他,幸虧喉間發幹才沒那麽順利的出聲來。她反應倒也快,只當睡夢中小小的動了動。

女官說過她睡相不好,總愛夢中蹬被子。她未免韶慕發現端倪,幹脆腳下一蹬。

誰知這一腳實在蹬得太好,居然整條被子直接給踩去了床尾……

安宜頓時覺得渾身開始不好,雖說睡相不好,但這也委實有點兒過,心裏也點點的下沈。

然後,她聽見韶慕一聲輕輕的笑,就更加不自在。幹脆一不做二不休,手臂一甩翻了個身面朝裏,省得面對他更尷尬。

而這一番折騰,她的臉早就已經發熱,只能極力穩著呼吸。

就算做了這些,她也並不能保證是否能蒙混過關,也奇怪自己做這些多餘的做什麽?她是不能光明正大見他嗎?

正想著,身後的人坐了起來,依稀能感受到他看她的視線。然後是窸窣的小動靜,被子重新蓋回了身上。

安宜身上一暖,似乎有了被子就有了保護似的,沒有了剛才的緊繃。可是下一瞬,韶慕他竟是從她身上探過來手臂,若有若無的擦過她的肩,她整個又緊繃起來。

接著發現他只是過來幫她掖被角,應當是做過這些,他手下相當熟練,很快掖好就收回了手臂。

她想,或許過去的某些夜裏,她蹬了被子,都是他起來給她拉好蓋上的罷。

床帳裏重新歸於安靜,外面的燈火早就熄滅,周遭全是黑暗。

安宜漸漸松緩下來,心裏笑自己是不是睡迷糊了?可也隱約的察覺,她現在有點不知該怎麽面對他。

身後的男人在坐了一會兒後,慢慢躺下,輕輕拉好被子。

“安宜,”寂靜的帳中,再次響起他好聽的聲音,“在酒坊的話,我說的是真的。”

安宜睜開眼睛,盯著床裏的墻壁。

本來以為將事情說開就好,卻沒想到確是越來越覆雜。

而這時,外面響起一聲雞鳴,證明很快就會天亮。安宜才知道,韶慕是忙了一宿才回到房中。

安靜的帳中,此時能聽清他規律的呼吸,應是已經睡了過去。

安宜輕輕動了下,然後慢慢轉過身來。

果然,透過幔帳已經能夠看見外面微弱的曦光。而韶慕真的睡著過去,靜靜的平躺著,大概他是清洗過後才回來,頭發還半濕著。

她半邊的臉貼在枕頭上,看著男子好看的側臉,手指動了動,去勾上一縷他微濕的發。

“既懂醫理,難道不知頭發未幹不能睡覺?”她嘟噥一聲,似乎還有聲若有若無的嘆息。

她松開手,隨即也收回了視線。

安宜沒有早起的習慣,自來都是睡飽了再起床。聽著韶慕平穩的呼吸,她亦漸漸被傳染,重新有了睡意。

等徹底醒過來的時候,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。

一覺過後,她的心情相對於昨日平靜許多。現在韶慕有很多事要處理,就眼前徐夫子的事已經讓他很是疲憊,這個時候她提寫和離書似乎的確不妥。

想著過兩日事情穩定下,和他重新談談。左右,離著上元節還有幾日不是?或者,他在這幾日內想明白了呢?

終究她覺得,自己強求來的半年和他十幾年的寒窗苦讀,真的不能比。

至於韶慕現在的去向,不用說是去了徐夫子那兒。

安宜現在無需去清風寺祈福,待到晌午過後,便前去探望徐夫子。

還是書院深處的那間屋子,一進門的濃重藥氣,相比於第一次來,顯然每個人的臉上神色更加凝重。

安宜並未近上前去探望,因為不方便,便只在外間坐了坐,讓寶慶送上帶來的各種名貴補品。

聽山長說徐夫子現在已經穩定下,並且方才還吃了些粥,她放心了些,便從那兒離開。

走出來,她還在納悶為何韶慕沒在屋中。

這才想著,就見前面道上走來個年輕郎君,身姿挺拔,玉樹芝蘭,正是韶慕。

“公主去過老師那兒了?”他快步走上前來,薄薄的唇彎起,“我適才回房了,大概咱倆是走岔了。”

安宜站定,輕牽嘴角:“你要去徐夫子那兒?”

“不去。”韶慕搖頭,手伸出搭上她的手腕,“我找你。”

安宜一楞,隨著他手上力道而轉身,她看他:“找我?”

韶慕點頭,眼神示意前方:“帶你去個地方。”

開竅駙馬追妻記開始咯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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